2018年10月23日,北大校长林建华正式宣告卸任北京大学校长一职。在中国这所万众瞩目的大学,三年祭酒生涯,他留给人们的所有记忆,似乎还只有“白字事件”上的“鸿浩”演讲。
校长念错字人之常情,大学一蹶不振才是“梦华录”:中国文化之邦,人口居世界第一,建国近70年,经济腾飞,大学建设却还在发展中国家阶段:既没有可在世界扛鼎之大学,也从未出现可与梅贻琦、胡适之等并肩之校长,连可以让人记住的都几乎没有,可谓咄咄怪事!
本来,一个好的校长,是一所大学的总舵主,有着振衰起弊的位置意义。当年,蔡元培主政北大时,曾以其远见卓识与人格魅力,不仅深刻地影响和塑造了北大的精神气质,也让北大从官僚疗养院,逐渐学术转型为国内外都知名的卓越大学。
而蔡元培的后任林建华先生,走马上任三年来,除了念了白字注定同样青史留名之外,他到底还有什么事迹值得后来者记住和留念?谩骂不必,但是中国的大学及其校官,确实该反思了,也该让民众说一说了。我自己,暂时闲谈三点。
1,林校长的“白字事件”问题:大学校长的人文素养是否该提升?
大学始终不同于衙门。大学校长不能仅仅只是行政官员。对于一所研究性大学而言——即便这个大学是纯理工的,校长的理性权威不能只建立在权力之上,更为基础的也更为核心的要求,是他本身的人文素养足以胜任。
也就是说,大学校长个人的人格因素,才是是影响和感染师生的最重要力量,而不是官威。只有他体现于学识、品德、办学理念、文化关怀及人格魅力中的人文素养足够,他才能明白大学的使命,他的认知才能决定他所主持的大学的文化关怀、学术抱负和社会担当所在。只有这样,才能确立顶尖大学不是职业培训所、机器制造厂、或者干脆就是“精致的利已主义者”集中营。
但是人文素养不是空洞的,它需要牢靠的文化素质作为支撑。但是遗憾的是,中国大学校长选拔历来是理工先行,林建华等大学校长似乎在人文这方面都极度欠缺。这不仅只是北大及林校长单方面的问题。
举几个有名的例子:2005年5月,宋楚瑜访问大陆,并在 清华演讲 ,校长顾秉林接待,并赠送书法,可念到 “瓠离分裂力谁任”时, 将“瓠”念成“瓜”(gua),学生们哄堂大笑;同年7月,郁慕明访问人大,校长纪宝成致辞,将《诗经》“ 七月流火”理解成天气炎热,成为两岸笑话;2006年4月,连战访问厦大,演讲后题字“泱泱大学止至善巍巍黉宫立东南”,号称朱子后人的朱崇实校长,当场把“ 黉宫”错念成了“皇宫”,台下一片笑倒。
大学教育的最终理念,说到底是一种人文的教育,而倘若掌舵的校长本人都是不合格的,试问如何给大家带路,如何领导师生,如何获得道德上的权威,如何在人格上受到诚心的尊重?
2,林校长的“公开信”问题:大学是权威主义压制地还是独立精神的培育所?
林建华先生念错字,平实地说,虽然这样的常用字确实不该念错,但也毕竟只是念错字而已,人情所难免,不必上纲上线。但以我的观察而言,我对林校长如有批评,反倒重点不在白字,而恰恰导源于他随后公布的“道歉信”。
当初,他的这封道歉信一出,紧接着各种洗白文铺天盖地,同情者有之,敬佩者有之,似乎感恩涕零者也不少。但在我看来,正是这封道歉信,多少暴露出了林校长甚至是我们绝大多数校长们在大学办学理念上的误区。
在这封信中,林校长充满委屈,也充满抱怨,他觉得师生们关注他读错字却没理解他的“理念”,他大义凛然地教导北大师生们说:
“焦虑与质疑并不能创造价值,反而会阻碍我们迈向未来的脚步。能够让我们走向未来的,是坚定的信心、直面现实的勇气和直面未来的行动。”
在我念来,堂堂北大校长说出这样的话,是很奇怪的。因为,我们都熟悉,大学的理念、科学的精神、学问的研究,其灵魂就在于质疑,只有在不断质疑中再接受或推翻现有结论,社会与大学才会进步。顶尖大学不仅是培养技术人员,更要培植公民,如当年竺可桢校长所说,“培养学生研究批判和反省精神,以期学者有自动求智和不断研究的能力”,而不是以莫名其妙的“焦虑”的理由,认为“质疑并不能创造价值,反而会阻碍我们迈向未来的脚步”。
不难推测,林校长的这套大学观念,其实还停留在过去高度权威主义的教育体制之中,他眼中中国精英群体的培育方向,不是清醒而富理智的头脑、不是明辨是非而不徇利害的气概、更不是深思远虑不肯盲从的习惯,而还是只是服从、听话、奉献牺牲、自扫门前雪。
这不仅有违科学精神、学问研究的本真,更违背了大学开办及培养人才的初衷。用这套理念指导大学,办科研院所,哪里会有创造性,哪里找寻质疑权威与长官的勇气,又如何让北大及北大精英们走向世界前列领导世界潮流?
3,林校长的三年免职问题:大学校长的任期该如何合理化?
自2010年12月起,到眼下的2018年,仅仅八年之间,林建华以一人之身,连任重大、浙大、北大这中国三所重点大学校长要职,可谓席不暇暖,东奔西走,辛苦备至。
但是,大学不是酒店,不是客舍,大学校长更不是找个旅游景点打卡。大学校长尤其是北大这样的顶尖学府,作为一校最高负责人,是不应该作为官员过渡所来设计的。这样频繁的调动,基本上刚熟悉人事就得换下一家,试问如何展开工作,如何带领北大师生冲刺世界一流大学?
因为林校长如此过山车的仕途变迁、职位转换,网络上还流传过这么一个段子:某学生,本科上的是重庆大学,硕士念的是浙大,博士上的是北大,如此,最后毕业证上盖的校长印章统统都是“林建华”三字。这学生拿着毕业证去找工作,结果面试官怀疑他行骗:“造假也要专业一点好嘛,你就不能多刻几个章?”
根据2018年7月份的一份调查数据,我国大学校长任职时间为1——5年的最多,占据总人数的64.29%,“一流大学建设高校”校长的平均任职时间为4.74年,这与我们五年一任的任官规则高度一致,而与民国特别是现在国际通例的大学校长长任期的惯例相违背的。这在某种意义上还是将大学作为政府机关部门在作管理设计的。
而大学校长,尤其是北大这样的学府,其校长职能的发挥,确实需要长时间的沉淀累积,过度频繁的更换,必然会存在诸多问题。比如,只关注任职期内短期政绩,而不思衡量长远未来的规划发展;比如,一所大学的发展本需长期规划,短任期较难落实治校理念等等,都是显而易见的问题。
所以,由林校长的退位让贤,我想到了很多问题,也感觉到一种悲观。但转念一想,也没什么了,正如黄舒骏歌里唱的,“虽然结果令人伤心,了解之后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了。黄粱梦熟,反正说了也白说,就此打住。